一款游戲記錄下了可能會消失的美國工業(yè)小鎮(zhèn),會有人用游戲的方式懷念起舊日的中國東北嗎?
這天夜里,來自美國的獨立游戲開發(fā)者Yutsi在屏幕另一端給我發(fā)來一張像素畫,他打字說:“這就是我家路易斯安那州諾科居民點(Norco)周邊野地里的景象。我現(xiàn)在做的這個游戲里會有許多諾科周邊的實景,全部以類似的像素風格呈現(xiàn)?!?/p>
我揉了揉眼睛,回道:“你要不說這是美國路易斯安那,我還以為這是黑龍江省大慶市的郊區(qū)呢!”
“大慶是個什么地方?”Yutsi不解。
我醞釀了一下,打字說:“大慶是我老家北邊不遠處的一個石油城市。想象下,抽油機坐落在沼澤地里,時而三五成群、時而形單影只,日夜不息地對著大地磕頭,仿佛舉行詭異儀式的機械薩滿;遠方地平線上,煉油廠高聳的火炬噴出耀眼的火舌,沖天的紅橙色蓋過了夕陽的余暉,映紅了水塘中的漣漪……這就是大慶郊外的景色?!?/p>
Yutsi說:“大慶的這些東西我實在太熟悉了,聽起來就像一個未曾拜訪過的北方的故鄉(xiāng)!我再給你發(fā)幾張游戲里的畫面,保證讓你思鄉(xiāng)!”
說完,Yutsi又發(fā)來幾張像素畫:巨大的石油工業(yè)設施在沼澤之中突兀地矗立著,在夕陽下投射出延綿不斷的影子;鳥兒早已習慣了人類對自然的入侵,在那些俯臥的鋼鐵巨獸旁邊緩緩飛過;工業(yè)設施棱角分明的外形、堅實硬朗的鋼鐵材質與在水面漣漪間微微拂動的柔軟蘆葦叢產生了強烈的對照,一種荒誕又魔幻的氣氛蔓延其中,同時也有一種冥冥之中的不安在傍晚的霧氣中升騰。
“簡直了!”我說,“真是沒想到能在美國深南找到中國東北的感覺?!?/p>
大慶和諾科,這兩個位于地球上兩個不同角落的地方,在我心中就這樣因為Yutsi的游戲聯(lián)系了起來。
大慶市位于中國黑龍江省西部,松嫩平原中西部;諾科位于美國路易斯安那州,距離新奧爾良不遠,人口只有幾千人。這里屬于美國的深南部(Deep South,也被稱為南方腹地),它不是一個被精確定義的地域,而是美國南部在文化與地理區(qū)域上的一個模糊稱謂。
這兩個地方雖然相隔一萬多公里,卻是因為同一個原因才誕生的——石油工業(yè)。甚至“諾科”這個名字就是來源自石油工業(yè)的,“Norco”一詞本就是New Orleans Refining Company(新奧爾良煉油公司)的縮寫。20世紀初葉,來到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用抽水機吸干了沼澤,用混凝土填平了草甸,煉油廠和居民區(qū)拔地而起,諾科就這樣在誕生于一片蠻荒之中,成了產油大州路易斯安那眾多的石油工業(yè)據點之一。
幾十年后,大慶以同樣的方式誕生,成了新中國第一大油田,只不過命名更加喜慶,帶著社會主義的溫暖,不像諾科那樣如資本家的屁股一樣冰冷。與國內許多城市最大的區(qū)別是,大慶市里的路修得特別寬,各個城區(qū)之間離得都特別遠,去哪都得靠汽車。托家門口產油的福,在大慶,無論油價還是出租車的價格都很便宜,每天都打的上下班在別的城市很難想象,在大慶卻不足為奇。
大慶是個車輪子上的城市,就像個迷你的小美國,離不了車。
同樣離不了車的還有Yutsi。他和許多刻板印象中的“美國佬”一樣,喜歡在車庫里忙活,搞各種DIY。除了修車這種“武”的,Yutsi和很多大齡文藝青年一樣,“文”的也玩得來:無論是像素畫、速寫、自制雜志,還是做手機App,什么都會點。最終,獨立游戲開發(fā)也沒能逃過他的魔爪。Yutsi之前有個想法,要給家里那臺跑了不知多少公里的老豐田皮卡換換零件,不過一直拖到現(xiàn)在都沒搞定,時間全花在猛敲電腦鍵盤上了。
“我也想早點把車修好,去游覽美利堅大地啊,耽擱了這么久,還不是因為手頭在做的這個游戲嘛!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別的媒體采訪時我都沒告訴過他們。”在對談許久后,Yutsi開始訴苦,“為了手頭這個游戲,我過去這段時間覺都不怎么睡覺了。”
Yutsi正在制作一款基于像素圖像的點擊式冒險游戲,名字叫做《諾科:遙遠之光》(Norco: Faraway Lights)。游戲的玩法就像90年代風靡全球的“猴島小英雄”(Monkey Island)系列那樣,無論是調查線索、走訪鄉(xiāng)民,還是探索戰(zhàn)斗,全靠一只鼠標走天下。同時,在氣質上又有一點《掠奪者》(Snatcher)的感覺。
Yutsi說:“《諾科》講述的是一個在外漂泊多年的人返鄉(xiāng)后的故事,游戲中充滿了在工業(yè)區(qū)和沼澤地中的冒險。當前的內容是整個故事的第一章。之后還會出兩部續(xù)作,續(xù)作可能會以俯視視角的RPG形式呈現(xiàn)?!?/p>
“游戲是什么時候開始制作的?”
“3年多以前?!?/p>
“這游戲就你一個人在做?”玩了《諾科》的Demo后,我覺得這個游戲的規(guī)模似乎超出了一人之力所能承載的分量。
“背景音樂是我的朋友Gewgawly幫我做的,其他部分全是我自己弄的。如果讓我談談感想,事實上,我極力不建議一個人去開發(fā)一款有一定規(guī)模的獨立游戲,這真不是個健康的愛好。”Yutsi打著字,我似乎隔著屏幕也能看到他因睡眠不足而疲憊的臉。
“《諾科》真的占用了我太多的業(yè)余時間?!盰utsi繼續(xù)說,“一個人做一個項目就是這樣,有很大的自由,但是也必須自己承擔所有的困難。有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發(fā)呆似的看著游戲里那些用像素堆成的場景,還有用代碼堆成的游戲機制,心里既不喜悅,也沒有什么成就感,涌現(xiàn)在心頭的反而是一種蔑視、看不上眼的感覺?!?/p>
“這游戲就像是我的‘孽子’一樣,讓我痛苦不堪,又欲罷不能……我覺得許多一個人制作游戲的開發(fā)者都會有類似的感覺。”Yutsi隔著屏幕苦笑。
和所有類似的冒險游戲一樣,Yutsi的《諾科》沒有傳統(tǒng)過關類游戲的關卡設計,但也意味著開發(fā)中也沒法享受許多過關類游戲的便利,比如說反復堆砌材質和貼圖來走捷徑,或是像當前流行的許多Roguelike游戲那樣跳過一些關卡設計,可以靠隨機生成地圖。
于是,從視覺參考到草圖,再到最后的完成圖,游戲中的每個場景都是Yutsi在過去3年中一張一張繪制出來的。不過,正是因為這樣,Yutsi才能如愿以償?shù)貙⒓亦l(xiāng)諾科的一草一木以最生動的方式在游戲中描繪了出來。
“既然只是為了體現(xiàn)諾科周圍的實景,為什么要用像素畫來呢?把實景照片處理一下應該會省力不少?!蔽覇朰utsi。
Yutsi回答說:“在概念探索階段,我嘗試過這個方法,但像素畫總是能讓我想起小時候玩16位游戲機的情景。這可能是一天中最棒的時光了!打累了游戲后就望向窗外歇歇眼睛,夜色讓不遠處天際線上矗立的煉油廠模糊了起來,工廠中探向夜空的鐵塔和火炬上的閃閃光點就像16位的游戲畫面一樣如夢似幻。”
這倒是,我在屏幕這邊笑了一下。從那個年代玩過來的玩家,對像素畫的感情實在太深了。
Yutsi接著說:“我認為,像素藝術并不是一種試圖模擬真實事物的手法,對于玩游戲長大的人來說,像素畫更像是卡在真實與虛擬之間的一個媒介。用像素畫來表現(xiàn)諾科周邊的景象其實是在表達一種情緒。照片也好,像素畫也罷,只要態(tài)度是真誠的,用什么手法來完成都沒太大關系?!?/p>
“開發(fā)過程中最困難的是什么呢?”
“就像我剛才說的,最困難的是總覺得時間不夠用。在一份全職工作和生活瑣事間擠出時間來給游戲引擎寫代碼,再加上繪制這些像素藝術,真的是非常耗時。”
“游戲早期的Demo基本上沒有點擊式解謎的部分,倒像是個純粹的配圖文字冒險,這都是因為我當時還沒掌握相關的技術,使其達到預想的效果。當然,這是我第一次制作游戲,許多游戲機制的設計都是一點點湊出來的。所以,有時我覺得進展慢一點也相當不錯,這可以讓我在原始版本上慢慢磨礪。”
“還遇到過其它麻煩嗎?”
“為了能獲得制作游戲的素材,我總是在諾科周圍游蕩。這邊的警察叔叔不大喜歡我在煉油廠邊上亂轉,以為我要搞破壞,還盤問我來著?!盰utsi說,“我喜歡在城區(qū)邊緣的這些地方探索,就比如溝渠啊、鐵軌啊、高速公路邊的這些地方。這種城市探險把我吸引住了,在這些空間中總是能遇到很多有趣的東西,不論是隱藏的寶藏還是莫名其妙的垃圾。這些來自生活中的體驗往往會融入《諾科》這部游戲中來?!?/p>
“剛才光說了些困難和折磨,有收獲嗎?”我問。
“當然了!痛苦和磨難自然不是《諾科》這個項目的全部。在開發(fā)《諾科》時,我遇到了許多有才能的藝術家和思想家,也與來自世界各地的、素未謀面的知己們對談,這些經歷令我受益匪淺。這些人和事都確實拓寬了我的眼界,真的很棒?!?/p>
“我看到一些別的媒體在介紹《諾科》時,總是會說這是一個賽博朋克主題的科幻游戲。你怎么看呢?”
“我并沒有刻意去追求某種視覺美學,所以,這游戲也算不上賽博朋克吧?!盰utsi說,“《諾科》這個項目,不管是編程部分還是美術部分,都是像是我在日記中記錄身邊事物的一種方式,也可以理解為對生活中的事物分別進行編碼和像素化處理。我只想讓家鄉(xiāng)路易斯安那州的地域特點在游戲中優(yōu)先得到表現(xiàn)。游戲的畫面和賽博朋克?我沒有想過強行去聯(lián)系什么?!?/p>
“可游戲中確實有一些近未來科幻的元素,比如邪惡辛迪加啊、人形機器人啊,還有AI之類的……”
“你說的沒錯,雖然有這些科幻成分,但是這仍然是一個描述當下而不是預測未來的故事……《諾科》體現(xiàn)的是我現(xiàn)實生活中那些奇怪的、美妙的、驚悚的部分,這游戲就像是一場故鄉(xiāng)街頭的木偶戲,我把那些值得回收的廢棄玩具小人和在故鄉(xiāng)生活中經歷的橋段拿來拍戲,經過一些科幻色彩的包裝,講一個有關我們當下這個時代的故事?!?/p>
盡管游戲中有近未來科幻成分,但Yutsi所追求的不是未來,而是在以一己之力用游戲的形式來記錄和展現(xiàn)家鄉(xiāng)的當下。這樣看來,《諾科》大概可以算是一部別具一格的故鄉(xiāng)模擬器。這種表現(xiàn)鄉(xiāng)愁的獨特方式令我耳目一新,我想繼續(xù)刨根問底一下,尋找Yutsi創(chuàng)作這樣一部故鄉(xiāng)模擬器的靈感源頭。
“你小時候都玩些啥?”閑聊時我漫不經心地問Yutsi,心想也許美國工業(yè)區(qū)的孩子也許會有些不一樣的玩法。
“小的時候啊,就是喜歡和小伙伴在工廠周邊的野地里閑逛,用玩具槍打玻璃瓶,或者在排水溝里撿各種不知從來掉出來的、神奇的工業(yè)小零件。再就是晚上回家打游戲了?!盰utsi說。
這些玩法對我這樣在東北工業(yè)城區(qū)長大的人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Yutsi接著說:“我從小就對家門口那些鋼鐵打造的龐大工業(yè)設施既向往又畏懼。就像你在Demo中看到的那樣,在《諾科》這游戲中隨處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說向往,是因為它們巨大、肅殺,如謎一樣矗立在那里。說畏懼,是因為我小時候這里曾發(fā)生過一場工業(yè)事故?!?/p>
在各自國家宏偉的版圖上,Yutsi和我的家鄉(xiāng)都屬于“垓邊子”的小地方。“垓邊子”在東北話里指偏僻、不入流的地方。放在美國語境里,可以這么理解:好萊塢拍災難片,要挑個地方來讓外星人給炸成平地,導演在選址時看都不會看一眼這里。
可往往就是這樣的地方才會經歷不為人知的災難。
Yutsi說:“我小的時候,諾科旁邊的一家煉油廠發(fā)生了爆炸,多人喪生,幾十人受傷。爆炸產生的沖擊波震碎了無數(shù)的玻璃窗,掀翻了許多人家的屋頂,爆炸聲在40公里外的新奧爾良市里都能聽見。災難的起因只是因為煉油設施里的一根管子生銹了,如此奪人性命的災難就在平凡生活的不遠處毫無預兆地發(fā)生了?!?/p>
“家門口的那些煉油廠就像一枚枚定時炸彈,美國的晚期資本主義社會培養(yǎng)出了一種‘賭場文化’,每個生活在這些定時炸彈邊上的人其實都是在賭這顆炸彈不會爆炸?!?/p>
那場童年的爆炸像是一道無法撫平的精神傷痕,對Yutsi影響深遠。
Yutsi進而說道:“我的生活就像一種慢動作,是一種探索隱藏在生活其中的某種超凡意義的慢動作……在我的幻想之中,在那次大爆炸災難之后,諾科的上空打開了一個隱形的蟲洞。通過冥想、研究和藝術創(chuàng)作,我最終將發(fā)現(xiàn)那個蟲洞的輪廓?!吨Z科》這部游戲就是這場漫長的探索的一部分?!?/p>
我不知道Yutsi所說的蟲洞到底通向哪里,也沒有繼續(xù)追問。這也許是對現(xiàn)實中情景的一種反思,只是帶著迷幻色彩;也可能是一種幻想,用來逃避災難給精神上帶來的超負荷壓力。不論如何,這場工業(yè)時代的災難開啟了Yutsi思考的大門,思考的果實在信息時代編織成夢,帶著一種在傷痕中探索的浪漫。
Yutsi家鄉(xiāng)的危機遠不止定時炸彈一般的煉油廠。因為石油工業(yè)的破壞和海平面上升導致的濕地大面積流失、工廠泄露有毒物質對自然和人類健康的長年侵蝕、石油巨頭對自然的不尊重和對人命的輕蔑……環(huán)境正義在路易斯安那州并不只是左派青年的口號,而是一種需要更多人宣揚并且實施的態(tài)度,這里的人類和自然需要得到拯救。Yutsi默默在做的是用像素藝術和游戲記錄下日常生活中的細枝末節(jié)——在家鄉(xiāng)徹底被毀滅前。
“你給住在諾科的老鄉(xiāng)們展示過這個游戲嗎,他們怎么說?”我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目前只給家人看了。我的媽媽和姐姐對游戲里的東西能產生許多共鳴。媽媽對我制作這款游戲給了很大的支持,她說在我的像素畫里能看到她熟悉的鄉(xiāng)土中的另一面,這對我意義非凡,可以說是驅動我努力的原因之一;我和姐姐也很有共同語言,她總能看出我在游戲里設計的各種東西背后的真實意義,這對我也是十分重要的;我給父親看了這個游戲,他不怎么關心,哈哈!他覺得只要我開心就好?!?/p>
與Yutsi聊完了《諾科》,我又一次想起了故鄉(xiāng)東北。
在工業(yè)區(qū)邊上長大。我對Yutsi描述的一切非常熟悉:無論是環(huán)境、娛樂方式,甚至連家門口的工廠事故也不例外——只是我的童年沒有16位游戲機。游戲中的諾科居民點和東北工業(yè)區(qū)的城鎮(zhèn)在生活方式和氣質上也十分相似:在高速發(fā)展的信息時代大背景下,小城的工業(yè)社會屬性尚未完全褪去,信息時代的新生事物就已經在城鎮(zhèn)的角落里默默出現(xiàn)。信息大潮化作繁雜細碎的根系,深入曾幾十年如一日的陳腐土壤里,不可抗拒地在手掌中的屏幕上開花結果,發(fā)出的微光在黑暗中照亮人們的臉,永遠地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
今天,信息唾手可得,人們劃幾下手指就能在網上找到想要的東西,但人們卻松了“信息記錄”這根弦,把一切交給了并不那么靠譜的互聯(lián)網。以前,前輩可以從相冊中翻出一張泛黃的紙質照片,給后輩講述以前的故事。而在信息時代,事物消亡的速度遠遠快過了我們的想象,如果不及時記錄,可能真的連懷舊的機會都沒有,對于鮮有媒體曝光的小地方來說尤其如此。那么,用年輕人最感興趣的電子游戲作為媒介來記錄,可能是最棒的選擇了。想到這里,Yutsi的先見之明令我感到佩服。
東北的溫暖和寒冷讓離開它的人無比懷念,它的陳腐和老態(tài)龍鐘也讓身處其中的人深感無奈。盡管如此,在信息時代的波濤之下,東北也在發(fā)生變化,許多以前的事物和文化現(xiàn)象正在飛快消失,確實急需記錄。最近幾年,各種人文模擬器游戲越來越多:老干部模擬器、家長模擬器、仙俠模擬器……可能聽起來有點滑稽,但我想,可能不久之后就會來個有心人,去制作《東北生活模擬器》,以游戲的形式調侃并記錄東北的生活。
《諾科:遙遠之光》目前已登上Steam,將于今年夏天完工上市。Yutsi覺得可能不會通過它賺太多錢,但他并不在乎,也不擔心自己的游戲會沒有受眾,因為他認為,世界就是一片由原子構成的大海,每個人都是一艘在其中航行的原子之船。世界那么大,總會有人對上你的頻率,看懂你做的東西,并產生共鳴,不管你來自美國深南還是中國東北。
(文中所有圖片由受訪人Yutsi提供。)
(本文由今日頭條游戲頻道“編舟計劃”獨家支持,今日頭條首發(fā)。點擊訪問編舟計劃,用文字將游戲與時代編織相結。每周一篇,敬請期待。未經授權,內容不得轉載。)
* 本文系作者投稿,不代表觸樂網站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