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人們的生活相互照耀。
在《死亡擱淺》發(fā)售一年多以后，我終于也開始送快遞了。
真正玩到它之前，我把Low Roar的專輯循環(huán)播放了幾十遍，忍著不去看任何一篇完整測評，但關于這部作品的只言片語還是會傳進我耳中。從最初的“鴿淺”綽號，到上線后的評價兩極，再到疫情封鎖期間被捧上“預言家”位置，觀察圍繞它的輿論風向如何改變本身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而我想不出有什么時候比現(xiàn)在更適合游玩這部作品了，甚至比去年這時候更加適合。因為，我們身處的環(huán)境正在慢慢復蘇，生活正在逐漸恢復正常，但又不可能同從前完全一樣，就像《死亡擱淺》中正在緩慢重建的世界：荒蕪之中，文明的象征逐漸回歸，但總有某些異質(zhì)的東西留存下來，影響著每個人。
何況，《死亡擱淺》對荒蕪的表現(xiàn)太優(yōu)美了些，背著貨箱徒步在曠野中行走幾乎帶有一種愜意。還沒有真正進入送貨狀態(tài)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一直停留在那種空曠的氣氛里也挺好的。
等到和其他玩家交互的部分多了起來，我逐漸體會到這個世界觀有意思的地方。為什么那些玩家的梯子、纜繩和充電樁放得那么恰到好處？除了“救我于水火”的感激之外，仔細想想總能感到些有趣的心照不宣——看來想偷懶抄這條近路的人不在少數(shù)。走了一半，發(fā)現(xiàn)前面的地形實在太麻煩，他們大概也會和我一樣感到懊惱吧。有人在一處陡峭的溝渠邊上豎了個“想要梯子”的路牌，是帶在身上的梯子用完了嗎？那一個山姆最后是怎么過去的呢？我把梯子放在這里之后，那一個山姆會再次走過這條道路，并且順利使用它嗎？
這些微妙的時刻，能讓人清晰地感覺到層疊嵌套的無數(shù)玩家世界的存在，像是時間和空間都被無限拓寬——比無窮的曠野還要寬廣，同時卻被一個角色、一個想法、一個簡單的工具錨定在一點。也許這就是所謂和他人“聯(lián)結(jié)”的感覺。
互幫互助當然是“聯(lián)結(jié)”中重要的一環(huán)。從大地圖的東部地區(qū)推進到中部地區(qū)的時候，我不幸在山區(qū)走錯路，在一處陡坡上同時弄丟了車和貨物，只能徒步回到原點，再徒步重走山路，途中還被米爾人搶了一次。終于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我精疲力竭，還沒休整多久，一出門卻觸發(fā)了Boss戰(zhàn)……我的內(nèi)心十分崩潰，一半是因為完全沒有打架的心情，另一半是根本沒料到這個游戲會有Boss戰(zhàn)。當時我對游戲道具的知識也十分貧乏，甚至沒注意到一個盒子里是有好幾只手榴彈的。所以，我一邊在黑水里摸爬滾打，不斷跌倒，一邊焦慮于彈藥沒有帶夠怎么辦。忽然，水中冒出了一個又一個頂著ID的白色小人，接連向我拋來彈藥和血袋；一場戰(zhàn)斗過后，滿地都是他們遺留的物資，實在是恩人吶！
后來，我又經(jīng)歷了一場類似的戰(zhàn)斗，只不過不幸掉線了。雖然已經(jīng)掌握了戰(zhàn)斗的技巧，但和處于在線模式時的心境完全不同，頗有些孤立無援的恐慌。等到進入可以大搞基建的階段，送快遞游戲就徹底變成了修路游戲。不久，玩家共同修建的公路就變得四通八達，到處都是儲物柜、充電樁和安全屋，真是太爽快了。
許多人都說，這個游戲的樂趣和治愈之處，就在于這種和看不見的玩家共同重建城市與社會的、微弱卻非常有意義的互動。不過，最重要的是，在這個游戲中，我只可能幫到別人，幾乎不可能坑到別人。“害怕坑人”算是我聯(lián)機恐懼癥的癥結(jié)之一。一方面，手殘失誤本身不丟臉，但意識到自己在拖后腿確實很傷自尊；另一方面，隨機聯(lián)到的隊友一般都是抱著求助的心態(tài)叫的人，幫不上忙的話實在慚愧。然而，在《死亡擱淺》中完全不會有類似的擔憂，不管怎么做都是在為別人的游玩體驗添磚加瓦，與別人的世界互相影響，作出積極的改變。
而且，我覺得，游戲中隨時提示，哪位玩家走過了我開辟的道路、哪位玩家使用了我建造的橋梁、有多少人給我點了多少個贊，是十分簡單卻很精巧的設計——我記得點贊功能剛披露的時候還被嘲笑過來著！每成功送達一個包裹，還會得到收貨NPC的花式夸獎。有一次，山姆走在路上，忽然說，“沒有我，這些人可要怎么辦啊”，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都是因為，比起意識到“我很強”，“我被需要和喜愛著”是更大的快樂源泉啊。
從這個角度講，《死亡擱淺》實在是一款很溫柔的游戲（至少前中期是這樣）。在配送點、住宅與城市間穿梭的經(jīng)歷，也能讓我難得地、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被鼓勵和認可。我也終于不用在游戲聯(lián)網(wǎng)的時候莫名緊張，真是社恐患者的福音?？傊涂爝f真好！做出這種游戲的島哥哥真好！雖然我一直以來對世界的變化都很悲觀，但不知不覺被這種溫柔感染，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想：等我在游戲中重建完整個地圖，現(xiàn)實會不會也變得更好了一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