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享受這個巴辛姆的故事，謝謝帶我來到最初的阿拉穆特。
（本文沒有劇透，請放心閱讀。）
歲月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我還記得16年前《刺客信條》初代擺在玩家面前的時候，人們被驚呆的樣子——驚異于它巨大的開放式地圖、古樸的阿拉伯風格城市，還有新穎的潛行游玩方式，以及發(fā)售前從未被泄露出來的現(xiàn)代劇情。當然，另外一面，大家也對它的游戲內(nèi)容感到不可思議。這個游戲中基本上不存在現(xiàn)代意義上沙盤游戲里應該有的那些細枝末節(jié)，什么支線、收集和探索，幾乎統(tǒng)統(tǒng)為零，基本上只有由故事串聯(lián)起來的幾個首領(lǐng)戰(zhàn)。說白了，它既驚艷，又貧乏。
后來的故事不用說大家也知道，“刺客信條”系列一點點豐富起來，甚至變得臃腫，太“肝”了，于是很多人就懷念起那個原始的《刺客信條》啦。這是人性使然，也沒什么奇怪的。所以，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去年秋天育碧宣布系列的第13部主要作品《刺客信條：幻景》（Assassin's Creed: Mirage）時，“回歸系列初心”成了宣傳主題。一年后的10月5日，也就是明天，這部“刺客信條”系列最新作會正式到來，這距離上一部主要作品《刺客信條：英靈殿》已經(jīng)過去整整3年。
3年里，我們關(guān)于開放世界游戲向何處去的討論從來沒有停止過。甚至在更早的時候，觸樂在評價《刺客信條：起源》時已經(jīng)敏銳地提出過一個疑問：開放世界地圖有必要做到這么大嗎？
相比幾年前口頭上的討論，有些目前已經(jīng)發(fā)售的游戲真的嘗試了回到關(guān)卡制，或者選擇半開放地圖，總之，沒有那么大、那么滿，也讓玩家不那么累了。這樣看來，《刺客信條：幻景》來的正是時候，它是不是意味著業(yè)界潮流也要變了呢？
阿育肯定是在探索一些新的東西，至少改變一下口味。
按照媒體上的說法，《刺客信條：幻景》本來被規(guī)劃成《刺客信條：英靈殿》的一部DLC或資料片，后來才變成獨立制作，因此它跟《刺客信條：英靈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新作的故事發(fā)生在《刺客信條：英靈殿》數(shù)十年前，主角是《刺客信條：英靈殿》中的反派巴辛姆——他實際上也是系列中新晉的最大反派（至少目前看起來是），憑借一己之力從古代到現(xiàn)代時間線一路搞風搞雨，是整個系列中活得最久的人之一。因此，《刺客信條：幻景》本身是一部“巴辛姆傳”，將從9世紀的中東講起，描述這位無形者的成長之路。
這無疑讓人想起《刺客信條》初代和它的主角阿泰爾——故事也發(fā)生在中東地區(qū)，只不過時間要比巴辛姆的時代晚上幾百年，處于12世紀第三次十字軍東征時期。這是個巧妙的契機，通過類似的故事背景把系列最初和最新的作品聯(lián)結(jié)起來。所以，這一作從公布那天起就旗幟鮮明地表達了要在劇情和玩法上回歸系列本源的意思——“向奠定了刺客組織信條基礎(chǔ)的傳奇家園表達由衷敬意”。
我并不懷疑它可以做到這一點。在游戲正式發(fā)售前，育碧邀請觸樂等國內(nèi)媒體前去上海，提前試玩了幾個小時的《刺客信條：幻景》，那時看到的游戲就讓人確信，它真的想要回歸系列早期的風格?，F(xiàn)在，我已經(jīng)提前幾天玩到了正式版，我可以說，它的確實現(xiàn)了當初的承諾，滿滿地向系列早期的風格致敬。更具體地說，它確實變得更“復古”、更“刺客”了。
復古這方面很好理解。初代故事發(fā)生在阿卡、大馬士革和耶路撒冷，新作中玩家造訪的是安巴爾和巴格達，位于今天的伊拉克共和國境內(nèi)，還有刺客組織的圣地阿拉穆特，現(xiàn)在屬于伊朗。不變的是漫漫黃沙和點綴其間的綠洲城市。總之，穿行在這片世界中，每個地方都容易觸景生情，令人懷念《刺客信條》初代中類似的場景——當然是畫面更好的版本。
開發(fā)者參考文獻資料，很好地還原了這里的歷史風貌。行走在9世紀的巴格達，仿佛進入了《一千零一夜》的古典世界里。玉帶般的底格里斯河從城市邊緣緩緩流過，營建于8世紀的阿拔斯王朝王庭所在——巴格達圓城，赫然聳立在城市中心。阿拉伯風情的椰棗樹長滿街頭，道路兩旁排列著帶圓頂?shù)墓袄?，熙熙攘攘的人群?jīng)過商店和集市……在這里你還會游歷清真寺、智慧宮、天文臺等名勝古跡，這一向是系列游戲中最討喜的部分之一。
游戲中可以開啟風沙特效，有利于玩家更沉浸于環(huán)境，不過開啟后幀數(shù)有所降低，重點是，我并不太喜歡這種臟臟的效果，更喜歡那種藍天白云相對純凈的感覺，這跟《刺客信條》初代的畫風不謀而合。實際上，你可以在圖形設(shè)置里打開 《刺客信條》初代的濾鏡，以初代標志性的藍色調(diào)去體驗游戲——你就說情懷不情懷吧？
這份復古并不僅僅是給系列老玩家的恩賜。賣情懷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只是堅持十幾年玩到現(xiàn)在的老玩家畢竟很少了。每一代“刺客信條”都肩負著擴大玩家群體的重任，《刺客信條：幻景》無疑是聯(lián)結(jié)古今的紐帶，打著復古的旗號，把老玩家叫回來，同時，這個游戲的故事又非常好懂，有利于那些第一次接觸系列的玩家迅速入坑。
除了場景的復古，游戲規(guī)模也適當縮小了一些，不再提供“神話”三部曲（《刺客信條：起源》《刺客信條：奧德賽》《刺客信條：英靈殿》）那樣夸張的巨大地圖，游戲中能夠探索的區(qū)域只是被沙漠包圍的城市，城市規(guī)模也不算很大。游戲里提供一些支線活動，像是世界合約任務、短小精悍的巴格達故事、收集和地點探索啦等等，還有尋找?guī)Т炭突照聵擞浀呢堌垺_實有一些填充地圖的支線，又不是很多，相對過去幾代游戲算是相當克制。
總之，這個游戲的規(guī)模像是回到了系列最初幾代的樣子，主要流程大約只需要15到20個小時，對比之下，白金《刺客信條：英靈殿》本體大概需要100小時。規(guī)模的縮小在今天看來不是壞事，可能被開放世界搞到煩的朋友反而會松口氣——我想開發(fā)者們的心情也一樣。
在更“刺客”的部分，我們事先就得知，《刺客信條：幻景》不會是“神話”三部曲那樣的游戲，不僅不會有可怕的地圖規(guī)模，系統(tǒng)本身也會做減法，這直觀體現(xiàn)在技能樹上。
如果你還記得“神話”三部曲的技能樹，以及它們在DLC里延伸得更龐雜的分支，那么《刺客信條：幻景》的技能界面只能用“精簡”來形容，技能樹有3條路線，對應不同行動風格的加成，可是并不復雜，幾乎一眼就能望到底。同時，人物也沒有RPG式的等級概念，人物成長不是建立在經(jīng)驗值獲取的基礎(chǔ)上，而是依靠關(guān)鍵故事節(jié)點解鎖的無形者位階提升總體強度，又通過無形者位階的提升習得新技能。另外，可以在探索城市和完成主要故事的過程中解鎖護甲、服裝和武器。
這當然是從“神話”三部曲往回走了一大步，不過想想游戲的規(guī)模以及回歸的思路，這些改變又顯得很合理。
戰(zhàn)斗被明確為巴辛姆的最后手段。巴辛姆和以前系列中的一些主角一樣，設(shè)計有主手和副手武器（比如主手持劍、副手匕首），不過角色本身很“脆皮”，如果和敵人正面交鋒，尤其人多了以后不容易有勝算。游戲設(shè)計者通過任務要求和游戲機制鼓勵你盡量低調(diào)行動，甚至最好是躲在人群里通過危險地帶，這些都是系列最初幾代里常見的思路，卻跟“神話”三部曲大不相同——三部曲提供的完全是RPG式的人物成長、多到爆炸的武器選擇與進化，還有無雙或接近“魂”系的戰(zhàn)斗體驗（取決于你選擇什么難度）。
相應地，武器不再像“神話”三部曲里那樣種類繁多、隨地可以拾取，基本上你只有少數(shù)固定的主要武器可用。武器本身的設(shè)計也做了減法，琳瑯滿目的詞條、傷害、屬性不見了，一把武器只由基礎(chǔ)屬性和特殊屬性組成，基礎(chǔ)屬性可以升級，僅此而已。
比如玩家的新手劍，在基礎(chǔ)傷害之外，特殊屬性是成功招架后給下一次攻擊帶來巨大加成。
所以，一次戰(zhàn)斗過后，不是玩家們已經(jīng)熟悉了的經(jīng)驗值亂跳、一堆武器和道具可以拾取的場面，現(xiàn)在打怪就是打怪，最多從敵人身上搜刮些賣店的垃圾。這倒是真的很復古。
配合復古的思路，游戲提供了6種潛行工具——火把、吹箭、陷阱、飛刀、煙霧彈和噪音彈，都是老玩家特別眼熟的東西，我印象中，在過去的游戲里可沒有一次性把潛行工具提供這么完全過。你可以——或者說必須——依靠這些工具通過大多數(shù)的任務，盡量潛行暗殺敵人（技能升級以后可以連續(xù)暗殺）。有的任務會明確要求你必須花代幣（通過合約任務獲?。┵V賂守衛(wèi)人員或買通商人才能進入某些區(qū)域，硬闖的話會發(fā)現(xiàn)大門緊閉，只是在做無用功。這從設(shè)計層面保證了你事實上只有唯一的游戲風格可選。
同樣的，配合潛行路線，很多系列前幾代里才能看見的機制又被拿了回來。比如說扒竊，可以從NPC身上收集獨特的物品（鑰匙、任務物品、金錢、材料等）。比如說惡名和通緝系統(tǒng)，如果你在大街上偷竊或殺人被發(fā)現(xiàn)，就會有人呼叫警衛(wèi)前來追捕。自然地，也有相應的辦法讓你可以洗清惡名值，重新在光天化日之下隱藏起來。
當然更重要是的，當我回到地圖上以前打過架的地方，會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清理光了的敵人并沒有重生——可以放心，這真不是個“刷子”游戲。
現(xiàn)在可以說結(jié)論：在回歸的名義下，《刺客信條：幻景》帶回來很多讓老玩家感到親切的東西，潛行、跑酷、更精悍的武器和戰(zhàn)斗，適當縮減的規(guī)模也讓人可以很舒適地入坑，不會感到太過疲勞。這是好的一面。同時，也必須看到，它在帶回許多經(jīng)典玩法的基礎(chǔ)上沒有什么突破性設(shè)計，更像是往日系列里好東西的集中總結(jié)和懷舊。要怎么評價《刺客信條：幻景》取決于各位玩家面對游戲時的心態(tài)——老玩家可能熱淚盈眶，一般路人可能會感到新鮮，也很輕松，畢竟換了個口味，還保住了自己的肝。
對更苛刻一些的人而言，這款游戲沒有帶來太多驚喜，當然，驚喜不是它要承擔的使命，游戲打出的口號本來就不是創(chuàng)新。曾經(jīng)有傳言說，在《刺客信條：幻景》開發(fā)的同時，育碧還在制作《刺客信條》初代的重制版。這個消息后來被否認了，是不是放出消息探口風不得而知，但是從反響來看，在炒冷飯盛行的年代，大家還是樂見初代重制的。如果沒重制，《刺客信條：幻景》就是一個不錯的代餐，等于“變相重制初代”。如果這樣給《刺客信條：幻景》定位，那么可以說，最終效果還是不錯的。
這些回歸的思路也引申出了一個久遠但常被提到的話題：最初的《刺客信條》到底想要做成一個什么游戲？
《刺客信條》初代當年的宣傳中大量提到了潛行概念，那個時候潛行類游戲還是比較流行的動作游戲分支，預告片中讓阿泰爾隱藏在人群中活動的樣子看起來非?？?，跑酷的演示也相當流暢。但很遺憾，這些東西迄今為止也沒有再進行更深入的挖掘，潛行后來變成了無雙，跑酷實操起來更是容易讓玩家各種吃癟。很多人被潛行概念吸引來玩“刺客信條”，卻發(fā)現(xiàn)并不是那么回事，那么有了《刺客信條：幻景》這次玩法的回鍋，之后的系列會在這個方向上繼續(xù)挖掘嗎？
我個人的感覺是，很難說。
雖然以回歸之名，《刺客信條：幻景》帶回來了很多熟悉的東西，我卻不能確定今后的系列會怎么樣。
一定程度上，這是因為《刺客信條：幻景》可能并不是原計劃中的系列主線。我在開頭已經(jīng)提到，《刺客信條：幻景》本來可能是《刺客信條：英靈殿》的衍生作品，后來才變成一個全新的、單獨的游戲。它不是一個全價游戲（PS5標準版游戲一般定價為69.99美元，《刺客信條：幻景》的定價是49.99美元），不是育碧蒙特利爾或育碧魁北克這樣的資深工作室主導的重量級作品（主要開發(fā)工作室是育碧波爾多）。還有一個指標是，本作的主角巴辛姆在整個系列的角度來看是個反派人物，之前讓反派人物做主角也只有在《刺客信條3》的衍生游戲《刺客信條：叛變》中嘗試過。這些跡象似乎都意味著《刺客信條：幻景》更像是一個想法不錯、用來支撐檔期的外傳，不太可能是系列發(fā)展的主軸。
《刺客信條：幻景》的規(guī)模在被開放世界游戲所苦的玩家看來無疑非常亮眼，可是從開發(fā)者的角度，這樣的游戲是否還有擴展性，是否符合“服務型游戲”的理念，能像《刺客信條：英靈殿》那樣持續(xù)更新兩三年，不斷吸引新的玩家進來呢？從成本角度考慮，這未必是好的選擇。如今“神話”三部曲結(jié)束了，育碧需要開啟一個新的三部曲嗎？那種規(guī)模更大的、仍舊在RPG的道路上做輕微調(diào)整的新“刺客信條”會不會更有吸引力？
總之，《刺客信條：幻景》究竟是填補大作空窗期的調(diào)味劑，還是系列發(fā)展的新方向，我并不知曉。我只能說，現(xiàn)在我很享受這個巴辛姆的故事，謝謝帶我來到最初的阿拉穆特。
（游戲評測碼由發(fā)行商育碧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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