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水摸魚又一年。
剛剛過去的2024年，我約等于是“混過來”的，一半時間窩在家里投簡歷，一半時間外出討生活。回想起來，一年內我遇到了3個印象深刻的人。
第一個是在春夏之交，身后的一股蠻力把我從早高峰的地鐵車廂里彈射出去，我罵罵咧咧在站臺上走，最臟的字眼說出一半就卡在嗓子里，因為我發(fā)現(xiàn)前方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身軀佝僂，衣衫襤褸，銀發(fā)斑駁，拖著比她大一倍的紅白藍塑料包，四處張望不知去向何處，像是要找個人問路，但總是張不開嘴。人群像是遇到了無形的空氣墻，從兩側繞開她，形成了一塊小空地。
我在腦內短暫聯(lián)想了一陣，想到了魚群繞開鯊魚，又想到了《僵尸世界大戰(zhàn)》里的僵尸本能地避開病人，或者《印第安納·瓊斯與水晶骷髏王國》里用水晶頭骨分開蟻群。之后，我也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從老太太身邊繞著走了。
第二個是在夏季，我從口腔診所出來，發(fā)現(xiàn)有個人跟著我走走停停。那是個瘦小的男性，蓬頭垢面，半袖上隱約可見的骷髏印花剝落大半，牛仔褲有破洞，左腳運動鞋的標志脫落，留下半灰半白的N字印記。
見我盯著他，他也向我搭話。對話中得知他正在找工作，有川菜和理發(fā)手藝，但苦于頭發(fā)太長，沒人愿意要他。他跟我要幾塊錢坐地鐵，后又改口要10塊錢去剪頭發(fā)，想改善形象再碰碰運氣。
當時我也在找工作，謊稱只有幾千塊存款，最多給他20塊。當時我想，微信轉賬萬一被他獲得聯(lián)系方式，繼續(xù)跟我要錢怎么辦？于是我去煙店換了20塊現(xiàn)金，發(fā)現(xiàn)紙幣不知道什么時候換了新版。
看著他離開后，我又有些后悔。如果取得他的聯(lián)系方式，是不是能長期觀察他的動向，沒準能寫篇稿子？腦內短暫左右互搏之后，我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普通人遇到了普通挫折，一切都太普通了，沒有記錄的價值，對吧？
第三個是在初秋，我在某份短暫的工作里認識了一位女性同事。她一身黑色打扮，做事直奔主題，總能抓住項目的重點，在一眾混日子的同事里顯得與眾不同。剛見到她時，我只覺得她很酷，說不清為什么。
離開那家公司之前，我跟她閑聊過幾次?？赡苁俏乙郧暗墓ぷ鹘洑v取得了她的信任，她告訴我她只有小學文憑，靠著偽造學歷獲得了工作機會。
小時候，其他同學都在上課，她泡在網吧里打金賺錢。打金講究快，如果不能第一時間沖進游戲的新版本里，市場成了紅海，就賺不到錢。所以她私下給網管一些好處費，包下網吧的二層，禁止其他人進入，所有電腦都用來打金。
在某次包場打金時，有幾個人打傷網管，闖入二層玩電腦，破壞了她的打金事業(yè)。于是她一邊看著闖入者和網管打成一團，一邊用胳膊肘推開眾人，一邊在電腦上登錄帳號。次日凌晨，在回家的公交車上，她還遇到了猥褻。
說起“用胳膊肘推開眾人”時，她跟我演示著當時的動作，身體隨之一扭，胳膊肘打向空中，好像真的從空氣里推開了某些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