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僅僅是窮人想要買谷的問題，也不是拼多多一個購物平臺的問題。這是一個許多人都處在無解的困境中，以谷子為契機互相宣泄、互相折磨的問題。
每天早上9點，茄子準時坐在電腦前，開始回復消息。
這是拼多多規(guī)定的，客服每天必須開始響應買家要求的時間。就像上班打卡一樣，如果有頭天晚上積攢的消息在9點沒有得到回復，系統(tǒng)會判定賣家違規(guī)，進行扣款處罰。
敲打鍵盤的時候，茄子能看到窗戶外面東北小縣城的平靜街道。茄子說，她住的地方即使在東北也“比較偏遠”。她會用快遞費衡量自己家到全國各地的距離：一件包郵商品寄到云南、寧夏等地，利潤只剩下幾毛；如果寄到廣州、上海一帶，還能掙到兩三塊。這跟地理上的概念并不吻合，只有當過賣家才能懂。
小城的狀況符合這些年外人對東北的一切刻板想象：老人眾多，年輕人少，工作機會更少?！拔覀冞@兒幾乎沒有什么地方在招人，連刻板印象里的工廠都沒有，工廠都不招人。最好的出路就是考公，進編制，別的沒了?！?/p>
茄子在這里長大。她說自己家境一般，學歷一般。從一所設計學院畢業(yè)之后，她接過一陣子美術外包，幫游戲畫背景。今年年初開始，AI發(fā)展迅猛，很多廠商不再需要最基層的畫師，類似的活也很難接到了。于是她干脆不再想別的，專門打理拼多多店鋪。雖然店里有店長，茄子主要當客服，不過店很小，具體工作中，店員和店長的界限很模糊。
這已經(jīng)是茄子這家拼多多店鋪開張的第三年，一路從賣貼紙、膠帶之類的手作小商品過渡到“谷子”——也就是漫畫、游戲、動畫作品的同人產(chǎn)品。和淘寶、微店等其他流行的線上購物平臺相比，拼多多門檻最低。其他平臺需要兩三千元的押金，還有各種其他身份和保證上的要求。拼多多只要一張身份證，不要押金，哪怕是未成年學生也能開店。平臺的引流規(guī)則也簡單粗暴：不需要額外花力氣推銷、買量，只要有人買東西、打好評，東西自然能被看到。
與開店的簡單和低門檻相對應，拼多多以商品廉價和市場下沉著稱。茄子的店里主營鑰匙扣、吧唧（徽章）和立牌等小物件。店里不做熱門作品、熱門角色相關的谷子，因為它們往往與高價、精美掛鉤，競爭不過。在“溫圈”里挑幾個常青樹角色經(jīng)營，是店家的主要方針。
茄子賣的谷，柄圖（印制圖案）都是自己畫，或者在網(wǎng)上向畫師約稿，畫師不一定出名，稿費實惠。周邊的工藝也不復雜，往往用國產(chǎn)鐵皮，沒有雙閃、流沙、鐳射之類的高級效果。店里走薄利多銷的路子，大多東西9.9元包郵，七八塊錢的小玩意也不少，12.8元包郵算是貴的。不過，店里的生意“非常一般”。嚴格來說，售賣自制的周邊產(chǎn)品需要向版權方報備，茄子她們剛開始也是這么做的。不過后來她們發(fā)現(xiàn)，店里的銷量離報備的起始數(shù)量差得很遠，“都不好意思往外說”，也就省略了這一環(huán)節(jié)。
“我們這種谷子在微博上被稱為‘普谷’，在買谷的群體中本來就不是特別受歡迎。”茄子解釋，買谷的人喜歡擺陣，把谷子擺成陣型并拍照，有些人拿更昂貴的谷子或更精美的“官谷”（官方周邊）擺陣時，若是擺出的形狀邊緣需要填補或裝飾，就會大量買這種“普谷”。
但更多時候，茄子的客人只能買這個“價位”的谷。花上幾塊錢、十幾塊錢，就把自己喜歡的角色捧在手心，吃飯和出門都帶著，是很多孩子的日常。“我們店里的谷子以圍繞某個特定角色的‘單推’和‘夢谷’居多。一些小姑娘平時生活狀態(tài)不好，就幻想著有喜歡的角色陪伴，或者跟他們談戀愛。”茄子說，“實體谷子就是這樣的精神寄托?！?/p>
一些姑娘會把客服當作聊天對象，抓住茄子就說上好幾個小時。有個買家買了一個鑰匙扣，從此隔三差五就在聊天窗口給茄子發(fā)照片：“今天帶著某某角色的周邊去食堂吃飯了?！薄皵€了很多錢，買了一個小蛋糕，吃得非常開心。”“今天是某某角色的生日，獎勵他跟我一起吃一塊巧克力?！?/p>
姑娘顯然不屬于富裕的類型，每個有紀念意義的時刻都要攢上很久的錢，巧克力和蛋糕也像奢侈品。一個谷子在手里好幾年，磨花了，脫膠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帶著它。茄子其實不喜歡這樣聊天，也不知道姑娘為什么找她而不去找朋友和“同擔”（喜愛同一個角色的愛好者）。雖然店里不算特別忙，但她也有同時接待七八個客人的時候。好不容易得了點空閑，她寧愿下樓去散個步。但小姑娘的態(tài)度非常謙和有禮貌，讓茄子對她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耐心?？烧f到底，她只是一個客服，只能用蒼白的語言去正面地評價一下她所分享的心情：“拍得真可愛呀。”
有些買家的境況則讓茄子措手不及。她曾經(jīng)賣出一個鑰匙扣，收件地址是南方某個省份的一家村鎮(zhèn)工廠。第一次給對方寄件，快遞員嘗試投遞3次失敗，郵件退回。緊接著對方又拍了第二次，一模一樣的商品，一模一樣的地址。茄子用私信問了買家?guī)状?，到底能否順利收到快遞，因為來回折騰快遞也費錢，還要由賣家承擔。但買家并未回復，平臺的隱私限制也讓茄子無法繼續(xù)追問。
她給對方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個口音特別重的男人，自稱是買家的爸爸。茄子沒好意思提谷子的事，就說他們家孩子買了鑰匙扣，上次快遞員已經(jīng)送到門口了，卻沒人收貨。茄子又問對方，有沒有方便的收件時間，到時候再寄過去。
“這個爸爸就問，東西多少錢?！鼻炎踊貞?，“我說16塊8毛8，包郵。結果他轉頭就很生氣地用方言吼：‘你買啥？老子腿都沒了，你買啥？’”
10分鐘后，訂單被退款，這件事情就結束了。那個買東西的孩子全程沒說一句話，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孩子作為買家卻徹底失語的情況并不鮮見。茄子的店里在最顯眼的地方寫著“未成年購物一定要經(jīng)過家長同意”和“禁止家長代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畢竟拍付的時候茄子看不到對方的具體信息，很多事都是先起了糾紛，對方打電話過來，她才了解詳細情況。
有家長代拍谷子，在8元錢的徽章和18元的立牌之間選了徽章。孩子不樂意，家長就打電話過來說茄子發(fā)錯貨，圖上明明是立牌，發(fā)的卻是徽章?！八仁钦f我騙小孩，騙來騙去讓小孩覺得社會很黑暗，”茄子說，“我跟這個家長說，你自己選的是徽章，然后她就開始道德綁架，說你知不知道我們賺錢很難的，我們的錢就不是錢嗎？”很多人還會用類似理由強行退款但留下商品。
還有家長覺得孩子學習成績不好，便對買谷這件事格外痛恨。有個家長沒收了孩子手機之后，找到店家的QQ群，一個一個給店里的員工發(fā)消息。茄子不明所以，通過了她的好友請求，然后立刻被打電話臭罵了一頓，說店家賣東西給小孩天打雷劈?！傲R得很難聽，千姿百態(tài)，問候家人之類的?！鼻炎诱f，“其實這個孩子年紀已經(jīng)不小了，快高考了，但她還是認為我們賣東西害了她家孩子。”
無論是當作朋友還是假想敵，孩子和家長都會把客服視為傾訴和發(fā)泄的渠道，讓素不相識的人去承受他們無處安放的情緒。這些情緒可能由金錢造成，但不完全能歸因于金錢。兜兜轉轉之后，代價總要落到一個人頭上——不是落到買家小孩頭上，就是落到茄子頭上。他們的共同特征是不能反抗。
茄子把自己當拼多多客服的見聞分幾次投稿到一個Bot賬號，很快被轉發(fā)出圈。因為提及了不少困難的家庭，很多人表達了對買家狀況的同情，還有人想支援他們。茄子覺得有點意外，繼而感到“非常煩躁”。因為她寫出來的經(jīng)歷中不乏打罵孩子，或是因為經(jīng)濟狀況不好而強行退款不退貨的例子。“這些人扣下貨物，意味著我已經(jīng)支援了他們?！?/p>
“每碰到一個退款不退貨的，我差不多得賣5個，甚至10個徽章才能把這筆損失給追回來。所以每一筆退款請求，我都非常努力地挽回，每一筆我都會給他們發(fā)消息，或者打電話跟他們長時間地聊，麻煩您可不可以不要退款，有什么原因可不可以跟我說……”
拼多多的特點是無條件傾向于買家。如果對方一定要求退款，茄子說什么都沒用，強行申辯還會被平臺罰款。還有更多很難說是合理的罰款理由。在談話中途，信號突然斷了一下。因為茄子接到拼多多的消息，某個包裹因為24小時沒有更新物流信息，罰款5元。實際上，快遞已經(jīng)寄出去了，只是受到暴雨阻攔耽擱。茄子當然無法左右這種事，但這筆帳還是要算到她頭上。
在拼多多上，買家無需實際消費就可以舉報客服，拼多多會無條件罰款客服20元，以優(yōu)惠券的形式返給買家。“退一萬步講，你在我店里消費了，覺得不值，你罵我，要求退款，這些可能是價值觀不符，我們可以再好好溝通。但有些人沒有在店里買東西，就為了那20塊錢券，故意來挑釁?！鼻炎痈嬖V我，“哪怕客服帶一點細微的情緒，比如回復‘您不要再說了’，就會被罰。他們就等著這句話呢?！?/p>
她認識一些同樣在拼多多開店的人，因為受不了壓力而出現(xiàn)心理問題、放棄經(jīng)營的不在少數(shù)?！叭豪镆淮蠖训秒p相的，自殘的，見得多了?！?/p>
然而茄子還堅守在拼多多，甚至她的家人也在拼多多上做生意?！拔覀冞@兒真的沒有什么地方需要工人的?！鼻炎诱f，“正經(jīng)創(chuàng)業(yè)、做生意的也不多?！逼炊喽鄬I家來說是薅羊毛的好地方，對茄子這樣的賣家是一項能夠觸及的出路。
拼多多上的確擁有龐大的、對價格非常敏感的用戶群體，薄利多銷這個路子能走通。2020年第四季度的財報顯示，拼多多年活躍買家數(shù)達7.884億，成為中國用戶規(guī)模最大的電商平臺。2022年第四季度，這個數(shù)字達到8.4億。為了拓展業(yè)務，茄子在淘寶上也開了店。淘寶店的規(guī)則要合理很多，至少不會不分青紅皂白懲罰賣家，淘寶的用戶數(shù)也很多，但營業(yè)額至今只有拼多多的零頭。
“非要說的話，淘寶好一點的時候，一天的銷售額能有120元左右，差一點的時候可能三四十元，甚至沒有?！鼻炎痈嬖V我。在拼多多上，周末單子多的話，能賣到五六百，甚至六七百。不過拼多多的營業(yè)額中包括了郵費，扣除之后，平均每天營收在兩三百元，算是剛好維持生活的水平。
“幸好店長家境不錯，”茄子說，“不然這個店根本支撐不到現(xiàn)在?！?/p>
除了沒有引流、打廣告之外，在淘寶上，不乏大量精美的谷子，競爭非常激烈，茄子的店鋪沒有什么優(yōu)勢?！拔覀兊谋鷪D確實不好看嘛?！鼻炎訉Υ吮憩F(xiàn)得十分坦然，“哪怕你發(fā)一張圖在網(wǎng)上，大家都夸，但印出來還是銷量說話。”
拼多多上同樣有非常禮貌的買家，但他們可能比常人更加沉默，并且因為沉默不被知曉，進而不被同情。
雖然給那個Bot投稿的人都會自稱“窮人”，聊的是“窮人的事”，可在茄子看來，但凡有智能手機，能發(fā)微博，就已經(jīng)不算是窮人了，因為他們能被看到。“被我寫在微博里的人，那些因為會哭會鬧所以被看到的人，遠遠不是最慘的?！鼻炎诱f，“那些默默收了貨什么都沒說，或者態(tài)度溫和地過來道歉，說‘小孩偷了錢買的’，然后規(guī)規(guī)矩矩退貨的家長，難道就不困難嗎？只是因為他們脾氣更好，更遵守規(guī)則，反而沒有被關注到……”
在最禮貌的買家中，有個女孩的收貨地和茄子幾乎處于地圖對角，偏遠貧窮，包郵過去利潤只剩幾毛。知道之后，女孩說對茄子說，對不起姐姐，我這里郵費太貴了，下次我多買一點，均攤一下。
面對糾紛，剛開始茄子也會心軟，“錢退給你，貨也留給你，不要哭了”。但后來她就麻木了?！芭龅教嗔?，真的太多了，心都結殼子了?！彼f，“而且?guī)椭鷦e人獲得的一點點正面反饋，一下子就被那些煩心的事消磨掉了?！?/p>
不明就里的同情和好意甚至會帶來麻煩。在采訪中，茄子反復強調(diào)，“不要解碼我的店鋪”。她最初沒想到自己的投稿會火起來，身份保密措施不足，很多人順藤摸瓜找到了她這家店，短時間內(nèi)涌入大量人流，讓小店難以承受。
“一方面，銷量突然漲起來的話，店里可能會被要求交一個階梯計數(shù)的押金；另一方面，還有些人就單純跑來跟客服聊天，說幾句‘姐姐你人真好啊，姐姐你辛苦了……’”每一句話，茄子都必須回復，還必須及時回復?！埃ㄎ⒉┗鹌饋淼模┠翘焱砩希也煌５亟o人回，‘謝謝你呀，謝謝你呀親’，回到了凌晨4點！”提起這一點，茄子還是感覺相當崩潰。淘寶店由另一位店長負責，她沒有微博，對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當天也被涌入的巨量消息打了個措手不及，“半夜都累到睡著了”。
茄子認為，她描述的這些狀況太過普遍?！捌炊喽嗌系拿恳患倚〉甓际俏摇！彼谕陡宓脑u論區(qū)里寫道。
深究起來，這種額外成本和慈善行為，本不該由正常經(jīng)營的賣家承擔。“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句俗語背后折射出來的，往往是更為本質的失序，一種兜底機制和基本公平的缺失?！叭绻切┘彝サ慕?jīng)濟狀況好一點，小孩至于買幾塊錢的東西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嗎？如果家長過得順心一點，比如腿斷了的爸爸能找到出路，他們至于像那樣把孩子打過來吼過去嗎？如果這幾年工作機會多一點，平臺規(guī)則合理一點，我至于還在拼多多受這種氣嗎？”
茄子一連串的“至于嗎”的詰問，在目前的狀況下都得不到答案。其實谷圈一直流傳著一句話，“先吃飯再吃谷”，意思是倡導理性消費，不要在周邊產(chǎn)品上浪費太多不必要的錢財。但這句話放在那些拼多多買家身上顯得格外蒼白。不光是一些孩子可能生活太過匱乏，只能通過一款廉價周邊獲得精神滿足，當一個家庭能夠圍繞幾元、十幾元包郵的產(chǎn)品發(fā)生矛盾，甚至把陌生人卷入打罵，重點可能真的不在于錢。
這不僅僅是窮人想要買谷的問題，也不是拼多多一個購物平臺的問題。這是一個許多人都處在無解的困境中，以谷子為契機互相宣泄、互相折磨的問題。沒有誰快樂，也沒有誰有能力為他人的人生負責。而在這一切之上，高懸著二次元閃閃發(fā)光的理想鄉(xiāng)，美麗、飄渺又難以觸及。
“二次元也是有門檻的?！痹谇炎幽瞧陡宓霓D發(fā)和評論中，這句話被反復提及。
二次元、ACG這樣的亞文化，很多時候都被認為是與現(xiàn)實隔離的理想場所，是圓夢之地。線上交流的便利也能短暫地抹平現(xiàn)實中的差異，不論階級、學歷、年齡、工種……當人們秉承著對某個作品或角色的愛聚在一起，他們仿佛能實現(xiàn)一種理想化的絕對平等。
但這種平等和整個肥皂泡般的二次元世界一樣，都十分脆弱。茄子從小就不斷地親身體會。她自己也是一路被父母拒絕著買這買那長大的，這種門檻并不是突然冒出來的，只是鮮少被這樣集中地暴露與討論。
但凡牽扯到了經(jīng)濟關系，或者任何的線下活動，“理想鄉(xiāng)”就會露出現(xiàn)實的面目，無形的門檻會以極其強勢的面貌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茄子原本對此習以為常，也很少主動談論，但剛剛過去的Comicup?29展會終于讓她憋不住了。出于種種原因延期3年的展會對所有ACG愛好者來說都有特別的、多重的意義。五一假期中，有破紀錄的35萬人參加了這次展會，其中不乏著名的Coser和二創(chuàng)作者，他們帶去了無數(shù)精美的作品。
茄子將這次展會稱為“朝圣”。一部分是因為上海Comicup是全國最大的同人展會，一部分是因為疫情多少改變了人們的處世態(tài)度，只要有機會就抓在手心，不再等待合適或不合適的時機。長期的線上生活，更是讓人們將罕有的線下交往看得意義重大。
“很多人的想法是，這次如果不去Comicup見喜歡的作者，可能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了?！鼻炎诱f。她甚至聽說，有人借錢也要參展。
但茄子自己并沒有去上海，她所熟識的人絕大多數(shù)也沒有去?！叭ヒ惶说脑?，最便宜的大半夜的航班來回也要上千，再加上住宿費……”茄子盤算著這些開銷要多少天的銷售額才能賺回來。在Comicup現(xiàn)場賣東西，也幾乎不可能掙到錢，賣不完的貨物要回寄，又是一筆成本。
常與二創(chuàng)和同人展會捆綁的“用愛發(fā)電”這個詞，就這樣褪去了浪漫色彩。整個5月，幾乎每個同人圈子都被大量的Repo（反饋）、返圖和參展感想刷屏，而茄子始終窩在東北邊陲的小城里。
茄子自己并沒有什么別的愿望。她現(xiàn)在能想到的最好的事，其實是所有買家都能正常地下單、正常地收貨，哪怕拖到自動確認收貨都可以?？傊?，她想風平浪靜地完成一單又一單正常的生意那幾條曾經(jīng)被大量轉發(fā)和閱讀的投稿，那些令人驚駭又十分陌生的買家故事，不出幾天也會消散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信息浪潮中，而更多人依然無聲無息，深陷于讓所有人都不快樂的、泥淖一般的底層邏輯之中。
“我只能說，希望大家能多搞點作品，多‘產(chǎn)糧’發(fā)到網(wǎng)上吧?！被貞浧甬敃r投稿的心情，茄子說，“讓買不起谷子的人也能看到他們喜愛的角色?！?/p>
這樣的話，至少在網(wǎng)絡空間里，會依然存在那個高懸于現(xiàn)實，僅僅因為熱愛就能平等的脆弱的理想鄉(xiāng)。
（應受訪者要求，茄子為化名。）
